它是一间书店，也是都市的客厅，人们从合同、会议和报表中逃身，聚集到这里谈一些纯真年代的话题，或者什么也不谈，仅仅为了爬到高处，深呼吸几口理想主义的空气，安顿自己惶惑的心魂……

这是书吧店主朱锦绣的朋友丘山在得知“纯真年代”书吧杨柳郡店即将歇业后，为此所做的诗篇，在采访中，朱锦绣字字珍重，很是感念。

“也许在秋风萧瑟的时候，人比较狠得下心来做决定。”杭州入冬前的夜晚，也是“纯真年代”书吧杨柳郡店营业的第三年第99天的夜晚，书吧少主人盛厦和母亲朱锦绣经过反复的商量后，在公众号上发布歇业通知：决定在2021年的最后一天12月31日关闭杨柳郡店。

秋日并不都是伤别之情，还有温柔的不舍与真挚的敬意。公众号的留言中极尽暖心的鼓励与希冀，1天内阅读量即将突破10万，这让朱锦绣感动不已，她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陌生人的关注，这么多人都在心中为书店留有一片纯真之地。

每个人对书店的不舍，其实不舍的是那份熟悉且干净的回忆，而“纯真时代”更是很多杭州人情怀的寄托。

书店给了匆忙的都市人安静的权利，给了钢筋铸建的城市呼吸的“绿地”。

那实体书店作为城市公共文化空间的重要一环，到底在互联网时代、后现代社会中怎样生存下去？朱锦绣和盛厦也都发出了书店是不是“刚需”的疑虑。

杭州的“纯真年代”：“像天上的星群，来造访这迷茫的城”

“纯真年代”是一副怎样的图景？最初，盛厦曾在心里计划，“纯真年代”是社区和周边的文化中心，是分享活动的集中发生地：既能招待名人大咖，又欢迎邻居们来参加餐会或者烧烤趴。他梦想中的故事，还有书吧里的展览、戏剧演出、音乐会、脱口秀……

“我们书店一开始就不走传统方式，而是做一个以书为主题的文化休闲空间，除了书，还有茶、有咖啡、有酒、有餐。书，是我们的主题，但不是最大的营收。最初我们就打算做文化讲座，书吧的设计就是有舞台的。”朱锦绣说。

这并不是实体书店的黄金年代，“书店的黄金时代绝对是80年代。实际上我有时候直觉挺好的——电子书出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书店的书可能会被电子书替代掉。”朱锦秀考虑过纸质书的衰落，却从没有想过离开这个事业。年代在流转，而她依然纯真。

这个文化休闲空间，是很多杭州人心中的一盏灯。有个朋友曾在宝石山拍了张照片，把照片连同心里话发给朱锦绣：

“山脚下霓虹亮了又灭，而山上‘纯真年代’那盏灯一直亮在读者的心里。”这段话当时就得到了很多人的共鸣，现在看也依然如此。

于是，朱锦绣决定为大家一直亮着这盏灯。“所以宝石山书吧的logo，阁楼是个圆窗，我人不住在那里，但窗灯一直亮在那里，一整年开着，就是为了让大家有一种温暖的吸引。”

“有灯点着和没灯点着，是完全不一样的。”前不久，杨柳郡店的对门中餐厅“十里春风”歇业，如今门口的餐桌上已积下了一层薄灰。黯淡下来的对门是“压死骆驼的一根稻草”，“纯真年代”这盏杭州读者心中的灯，也面临相同的命运。

这是杭州读者们不愿意看到的事。网络上满溢的鼓励与祝福，还有不少人专程到书吧，表达喜爱与支持，“公告发出后的第二天，是书吧从开张到现在，人最多的一天。”杨柳郡社区也来了很多次，支持他们继续点亮这盏灯，共同探讨可持续运营方案。点滴种种，汇聚成了失意时的另一抹诗意。

在聊天中，朱锦绣提到了“孩子”，这是自己幸福的牵挂。“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没有我这媳妇，没有这个家，那我就是一片飘萍。”

“纯真年代”书吧，又何尝不是朱锦绣女士与盛子潮先生的小女儿？她在杭州这座城出生，所有读者见证着她的成长，成长的路不是一帆风顺的，她却永远是那个幸福的牵挂。

坠云雾中，前路漫漫长修

城市书店的生存困境

“我觉得越红越热的东西，往往‘死’得越快，周期很短，我喜欢质朴、漫长、细水长流。”其实，在快销经济的刺激下，盛厦不是没想过，用“网红”打卡的方式吸引客流量，但是这不是个长久之计，和自己内心得期望也并不一致。

盛厦将书店开在杨柳郡的初心是为了打造一个像家一样温暖的社区书店，而且探索了很多方式，设想中三五年就可以收回房租。

但在选址、租金谈判和装修这些最关键的问题上都有漏洞，而且还有疫情的影响，让书店的状况雪上加霜。

“开书店不是一拍脑门冲动的事情，不能太自信”盛厦眼神中满是无奈，放弃杨柳郡店也是为了保全宝石山店“只要政府给我们续约，我们会一直经营下去”。

在疫情之下所受重创的并不止“纯真年代”杨柳郡店这一家。

去年2月，单向街书店就已发文《走出孤岛，保卫书店|坚持了15的单向求众筹续命》的呼吁，而在今年，网红书店“言几又”在全国范围内连关数店。

《2020-2021中国实体书店产业报告》调查了全国296家实体书店，结果显示，占72%比例的208家书店销售收入同比下降，半数书店对未来发展表示不太乐观。

线上网购平台的冲击、经营成本的上升、阅读方式的多元化、休闲娱乐方式的多样性都让实体书店面临很大的困境。

但如此生存环境下，那些仍然坚持开着书店的人，必定心中怀有理想的火种，为城市照亮一方文化的光亮。

“书店是我们梦想的延续，再见是为了更好的再见”。盛厦坦言，在这一两年内，应该不再会开新店了，但宝石山店的灯光会一直长明。

书店是城市筑梦的空间

我们仍需在这里释放自由的灵魂

当书店成为一个行者驻足的理由时，这个城市是温润的。

在杭州杨柳郡社区的很多住户的眼中，“纯真年代”书店无疑是他们心中最温馨的存在。朱锦绣感动于一位妈妈，“她是这里的住户，看到我们歇业消息后的一大早就过来充值，‘纯真年代’是她从小到大心灵寄托的名字，她无法释然杨柳郡店歇业”。

本已经在一个月前辞职的前店长“约翰”，看到杨柳郡店歇业的消息，打消了回家的想法，想陪伴‘纯真年代’杨柳郡店最后的时光，她说：“我来杭州三年，在这里三年，这里是我对杭州所有的记忆，它包含了我的成长、情绪以及对一座城市的热爱”。

每个都市人的心中，都有独属于自己的书店，安放着那些向往的自由、欢愉，而就是这样的累计，才会让一座城市因书店焕发出独特的人文气质。

“书店+”的模式走进了越来越多的街区，“+咖啡”、“+讲座”、“+花艺”等方式都是书店“跨界”的多元融合，也都是在磨合过程中留存下来符合当下人们情感需求的沉浸式体验。

书店，已然成为一个“多维场景”的城市文化“符号”和生活空间。

在店主盛厦眼中，“纯真年代”书吧杨柳郡店的歇业是一个经营错误的尝试，他会总结失败的经验，在未来可能会和别人合作产品，拓宽书店的发展模式。

也许书店成为多样性、功能性、未来感的城市公共空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是书店是城市理想蓝图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它将城市和人之间的脆弱复杂的联系变得通透稳定。

研究了一辈子城市规划和社区的简·雅各布斯告诫世人：城市规划的首要目标就是城市活力，促进城市邻里网格的形成，让孩子可以健康成长，让人群可以自由交流，而这和谐的基础空间，书店正好可以成为沟通的桥梁。